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拜见太后(1 / 1)

新年的钟声悠悠回荡,宫里处处张灯结彩,与往日肃穆清冷的氛围截然不同。宫墙之上,蜿蜒攀附着鲜艳的红绸,随风烈烈舞动,恰似灵动的火焰。宫门上,硕大的烫金福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,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喜庆。延禧宫内,宫女们一片忙碌,她们将琉璃宫灯依次高悬,灯身绘着祥瑞图案,烛光摇曳,映出一片暖黄光晕。亭台楼阁间,挂满了五彩的香囊,都是安陵容带着她们亲自绣的,香囊内填充了晒干的花瓣,药材,香料交织的芬芳悠悠飘散,萦绕在每一处角落。庭院里凋零的树枝也被系上了琳琅的彩带、小巧的银铃,微风拂过,铃铛轻响,声音清脆悦耳。

安陵容已在这宫墙之内度过了一载春秋。这一年里,波谲云诡的宫闱秘事,桩桩件件,都似锋利的刀刃,在安陵容的心尖划下难以磨灭的痕迹。那些她曾听闻、预想过的,与未曾料及的事情纷纷上演。她看着眼前的繁华盛景,却只觉满心的虚幻与惶然。这宫中的一切,看似稳固有序,实则瞬息万变。前一刻还得宠至极的妃嫔,下一秒或许就被打入冷宫;曾经亲密无间的姐妹,也可能因一点猜忌便反目成仇 。在这深宫内,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,荣耀、恩宠、情谊,皆如镜花水月,触手即碎。

未来的路,在她眼中是一片迷雾,深不可测,危机四伏。安陵容暗自攥紧了袖口,心中暗暗警醒自己,往后的日子,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,稍有不慎,便可能万劫不复。

大年初一的清晨,天还蒙着层青灰色,宫墙内已飘起细碎的雪沫子。安陵容早早起身,对着菱花镜换上一身石青色绣暗纹的宫装,领口袖边滚着圈银线,既合了节令的喜庆,又透着几分恭谨。宫女替她梳好发髻,只簪一支碧玉簪,簪头雕着极小的梅枝,比旁人满头的珠翠更显素净。

“小主,皇后娘娘的仪仗该快到乾清宫了。”贴身宫女宝娟捧着暖炉进来,炉身裹着杏色绒布,“外头雪又大了些,奴婢再给您加件里衣?”

安陵容接过暖炉,指尖触到温热的铜壁,轻轻摇头:“不必,再添该显得臃肿了,给我披上斗篷就是。”她理了理衣襟,目光扫过镜中自己的影子,鬓角的碎发都梳得一丝不苟,“对了,进献给太后的松鹤延年图,送去了吗?”

宝娟连忙点头,语气笃定:“小主放心,已经交给内务府的公公了。各宫小主给太后的贺礼,都是先统一交到内务府,之后再送往太后宫中,一切都妥当。”

安陵容闻言,微微松了口气,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些许,轻轻颔首道:“如此便好。走吧,别误了时辰。”

出了延禧宫,雪粒子打在脸上微凉。宫道上早有内侍扫出一条通路,两侧堆着蓬松的雪,像铺了层白绒。远远望见乾清宫方向飘着明黄的幡旗,知道皇后的仪仗已在那里候着。走近了,便见甄嬛与淳常在也到了,甄嬛穿一身浅绿色的宫装,领口绣着莲纹,既清雅又不失端庄;淳常在则是水红色,袖口滚着白狐毛,小脸冻得红扑扑的,像个刚摘的苹果。

“陵容,你可算来了。”甄嬛老远就挥着手,声音脆生生的,“方才还念叨你呢。”

安陵容朝她们福了福身,笑道:“路上雪滑,走得慢了些。”

甄嬛拉过她的手,见她指尖微凉,便将自己的暖炉分了一半给她:“手这么冰,快暖暖。眉姐姐身子不好,我不让她在门外等着,她就先进去了,正陪着皇后说话呢。”

在乾清宫,皇上与皇后受了众人请安,因前朝还有群臣朝拜等着,皇上便先携着军机处的几位大臣去了大殿。余下的嫔妃们,随着皇后的凤辇往寿康宫去。雪越下越密,落在凤辇的明黄伞盖上,簌簌地响。安陵容跟在甄嬛身侧,隔着层薄雪,能听见前面富察贵人的珠翠相撞声,叮铃叮铃的,像檐角的风铃。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,避开那过于张扬的声响,目光落在皇后的凤辇上——明黄的轿帘垂着,隐约能看见皇后端坐的身影,端庄得像尊玉雕。

到了寿康宫门口,众人齐齐跪下请安。暖阁里的热气混着檀香扑面而来,驱散了满身的寒气。太后端坐在铺着貂裘的软榻上,手里捏着串紫檀佛珠,见众人进来,缓缓抬眼,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,最后落在皇后身上,声音带着几分年迈的沙哑:“起来吧,外头雪大,冻着了吧?”

“托太后的福,臣妾们不冷。”皇后率先起身,走到榻前福了福,“今儿初一,臣妾领着各位姐妹来给太后请安,祝您福寿安康。”

众人跟着起身,按位份依次行礼。安陵容低着头,眼角的余光瞥见太后榻边的小几上,摆着盘蜜饯,是她前几日在存菊堂见过的金丝蜜枣,用新采的桂花腌过,此刻正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捏了一颗递过去。

皇后款步上前,语气温和如春日融雪:“太后,各宫备好的贺礼,您可都过目了?

太后微微颔首,笑意温煦:“看过了,你们各自的心意,哀家都心领了。”她目光缓缓扫过阶下众人,末了停在一处,轻声问道:“谁是安常在?”

安陵容闻声轻移出列,裙裾扫过地砖悄无声息,盈盈下拜时发髻上的碧玉簪轻叩地面,发出细弱的脆响:“常在安氏叩见太后,愿太后福泽绵长,寿比南山。”

“起来吧。”太后的声音不疾不徐,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沉敛威严,目光却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,似在细细打量,“听皇后说,皇上身边新得一位妙人,歌喉不在当年的妙音娘子之下,想来便是你了?”

这话入耳,安陵容指尖猛地一缩。当年余莺儿凭一副嗓子骤得荣宠,却因恃宠生娇落得个三尺白绫的下场,如今被太后拿来与她相比,莫非是对自己心存不满?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帕子,神色愈发恭谨,缓缓起身回话时,声音压得又轻又稳:“回太后的话,臣妾惶恐。不过是偶得皇上几句谬赞,实在当不起‘妙人’二字。”

太后见她衣着素净——石青色宫装只在袖口滚了圈银线,发髻上除了一支碧玉簪再无他物,言语间又这般谨守分寸,语气不觉柔和了几分:“皇上时常为前朝之事烦忧,你若能在他身边解忧,也是桩好事。”她话锋一转,指了指榻边一幅展开的绣品,“这副松鹤延年绣得不错,可是你亲自绣的?”

安陵容听出太后语气里并无责怪之意,悬着的心稍稍落地,恭顺回道:“奉给太后之物,臣妾不敢假手于人。只是手艺粗陋,还望太后不要嫌弃。”

“哀家只知道你歌声动听,不成想女红也如此了得。哀家瞧这上面的松针,应该是用了擞和针,而鹤羽则掺了接针,你倒是把绣法用活了。”太后捻着佛珠,细细打量着绣品,“宫里手艺最精的绣娘怕是都绣不出这股韧劲,花了不少心思吧?”

“能入太后的眼,是臣妾的荣幸。”安陵容垂眸回话,声音轻柔却稳,“是熬了些时日,只求针脚扎实,不污了太后的眼。”

太后闻言笑了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:“是个实诚孩子。哀家见多了华而不实的东西,你这绣品,贵在用心。”她说着,吩咐身边的嬷嬷,“收好了,往后就挂在哀家的寝殿里。”

随后又逐一问了华妃、甄嬛等人几句宫务琐事,又各自赏了好些东西,直至眉宇间泛起倦意,才抬手道:“都回去吧,不必在此陪侍了。”

众人恭谨告退。出了寿康宫,雪后的阳光晃得人眼晕,安陵容与甄嬛并肩而行,身后传来华妃身边太监愤愤的脚步声。此次拜见,她们一行凭着妥帖言行压过了盛装出席的华妃,想来已让对方记恨在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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