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春水59(1 / 1)
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,沉沉压在天启城的檐角上。
四盏灯笼在青石板路上晃出暖黄的光晕,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——张予念的手指轻轻勾着百里东君的袖口,灯笼杆被她握得有些发烫;张云笙走在稍前的位置,另一只手始终护着叶鼎之的胳膊,像是怕夜风会把他吹散。
叶府的朱漆大门早已斑驳,铜环上的绿锈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门是虚掩的,推的时候发出“吱呀”一声,惊得檐下几只夜鸟扑棱棱飞远。院子里的蒿草快没过膝盖,灯笼光扫过断了腿的石凳、被推倒的香炉,还有廊下蛛网蒙尘的匾额,“叶府”两个字被刮去了一半,只剩残缺的笔画在风里瑟缩。
叶鼎之的脚步顿了顿,灯笼在他手里晃得厉害。光晕里,他忽然弯腰拨开一丛杂草,露出半块埋在土里的青砖,砖角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羽”字——那是小时候叶羽教他刻的,说以后凭着这个认家门。
张云笙立刻攥紧他的手,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漫过去,他才慢慢直起身,喉结滚了滚,没说话。
张予念把灯笼举高些,照亮正屋的台阶。百里东君从怀里摸出一小捆线香,火折子“噌”地亮起,映出他眼底的沉郁。
香灰落在积灰的门槛上,像撒了把碎雪。四个人并肩站着,灯笼光在供桌的残痕上浮动,那里曾摆着叶羽夫妇的牌位,如今只剩空荡荡的木台,蒙着和岁月一样厚的灰。
风从破窗里钻进来,带着草木的腥气。张予念往百里东君身边靠了靠,听见他低声说:“叶伯伯,我们来看你了。”
声音被风撕成碎片,混着叶鼎之压抑的抽气声,在寂静的院子里荡开。张云笙抬手替叶鼎之擦了擦眼角,自己的睫毛却也湿了,灯笼的光落在她脸上,映出一片红。
爱人的最高境界,是和他感同身受,原来冷清的她也会因为一个人的苦难而落泪。
四盏灯笼在黑暗里明明灭灭,像四颗悬着的心。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,一下,又一下,敲在天启城的夜里,也敲在这满院的荒芜和未凉的思念里。
叶鼎之望着供桌的方向,忽然轻轻开口,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:“爹,娘,哥,我回来了。”
灯笼的光晕里,草叶上的露珠闪了闪,像是谁落了泪。
忽然一阵风过,四盏灯笼同时剧烈摇晃,光骤然暗下去又亮起来。张予念下意识往百里东君身边靠了靠,张云笙伸手扶住差点倾倒的灯笼,叶鼎之终于将那杯酒洒在地上,酒水渗入青砖的声响,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
灯笼光里,四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交缠在叶府的断壁残垣间,像一场无声的拥抱,替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惦念,在这月色未显的夜里,寻了个落脚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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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叶府回来以后,叶鼎之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,却有了一股从前从未有过的韧劲。
四个人依旧按部就班的生活,练武,等着学堂大考开始的那一天,要参加的是百里东君和叶鼎之,张予念和张云笙是要过去看热闹的。
毕竟,这次的考题可是出来了————文武之外。
那群师兄确实能折腾的很,这一次的学堂大考,绝对有意思的紧。
不过,这期间,张云笙收拾了一个不长眼的人物,百晓堂的堂主姬若风,自从他们四个露面以后,这人明里暗里都想跟着他们。
后来一直不出府,这人居然还想强闯,让张云笙发现,一剑给挑了回去,甚至再对方还不死心得时候,把他们总部给砸了。
张予念知道的时候,万分可惜没跟着一起,虽然这百晓堂跟李长生还是有点关系,但追究起来都几百年了。
当年的李长生还是姬虎彝,和天武帝萧毅一起打天下的时候,为了情报创办了百晓堂,后来三十年之期已到,把它移交给一个还算信任的人,就撒手不管了。
如今,长成这副歪斜模样,他们可不会念什么情谊,恶心他们,就得承担后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