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:石碑之谜,幽冥记忆闪回现(1 / 1)
魏无羡收回按在岩壁上的手,指尖的冷意顺着指缝往骨缝里钻,连带着丹田处那点微弱的灵力都跟着发颤。通道深处比来时更暗,两侧嵌着的符灯只剩最尽头那盏还亮着,光焰缩成黄豆大的一点,明明灭灭,映得岩壁上的朱砂符纹忽明忽暗,像濒死之人眨动的眼睛。这里没有风,可那点光就是抖得厉害,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黑暗吞掉。
他抬手拢了拢袖口,藏在里面的阴虎符突然发烫——不是灼痛,是像有团暖火在玉符里打滚,贴着腕骨烧,连带着袖管里那支炭笔的木质笔杆都沾了点温度。刚才掌心贴住岩壁时,符纹似乎动了一下,细如发丝的金光顺着掌纹钻进来,和阴虎符的气息缠在一起,转瞬又消失了。现在符又安静下来,只有炭笔硌在腕骨上的钝痛,提醒他此刻不是在做梦。
脚下的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触感,他停下脚步,低头借着那点微光细看——地面布满了裂纹,不是自然风化的那种,是用利器刻出来的,细缝里还嵌着没清理干净的石粉。裂纹弯弯曲曲,顺着通道延伸,交汇处刻着细碎的符点,拼起来像一张张开的网,网心正对着通道尽头的黑暗。空气里多了种奇怪的味道,不是腐尸的腥臭,也不是血腥气,是像潮湿的泥土裹着烧过的纸灰,吸进肺里发闷,让人忍不住想咳嗽。
他屏住呼吸,左眼突然跳得厉害,像是有根细针在眼皮里反复扎刺。下一秒,金芒就从眼底窜出来,晃得他视线发花,眼前的黑暗里仿佛浮出无数细碎的影子,在岩壁上晃来晃去。魏无羡立刻咬破舌尖,血腥味混着丹田处的灵力漫开,像冷水泼在烧红的铁上,脑子瞬间清明。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——昨晚在断裂的阶梯旁,体内那股被压制的力量也曾这样躁动,可这次不同,不是往外涌,是被某个方向的力量牵引着,像有只无形的手,在远处轻轻拉他。
有个地方,在叫他。
他顺着那股牵引往前走,脚步放得极轻,靴底踩在裂纹上,没发出一点声响。通道的尽头没有门,只有一层薄薄的虚影,像被风吹皱的水波,悬在黑暗里。他伸出手指碰了碰,指尖穿过虚影的瞬间,刺骨的凉意顺着指缝窜上来,比岩壁的冷更甚,像是摸到了冰水里。
魏无羡深吸一口气,抬步跨了过去。
眼前的景象骤然变了。
没有通道的逼仄,是一片开阔的荒地,蒙着层灰蒙蒙的雾,连天空都是暗的。地上的枯草枯黄如死蛇,贴在地面上,踩上去软塌塌的,像是下面埋着什么东西。碎石散落在各处,棱角锋利,石缝里渗着黑褐色的水渍,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腥气。荒地中央立着一块石碑,是玄铁铸的,一半埋在土里,露在外面的部分爬满了暗褐色的锈迹,却不脱落,反而像活物的鳞片,紧紧贴在碑身上。石碑表面布满了划痕,有的是刀刻的深痕,有的像是指甲抓出来的浅印,杂乱无章,只有最中间刻着一个清晰的印记——菱形,边缘带着锯齿状的纹路,嵌着细碎的金粉,在灰雾里闪着冷光。
魏无羡盯着那个印记,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。
他下意识地抬手,顺着衣料往下滑,指尖触到左肩下方那片皮肤——那里有块指甲盖大的胎记,是他从小就有的,形状和石碑上的印记分毫不差,连边缘那几处细碎的锯齿纹都一模一样。此刻,那片皮肤突然发烫,像是被石碑的冷意引着,一冷一热在皮下较劲,疼得他指尖发颤。
他慢慢走近石碑,蹲下身,用指腹擦掉碑身上的灰。那些杂乱的划痕下,藏着细小的古文,笔画扭曲,像是用鲜血写的,干了之后变成深褐色,嵌在玄铁的纹路里。他不认识这些字,可看着看着,脑子里突然冒出几个低沉的音节,像是有人贴在他耳边念诵,声音沙哑,带着幽冥的寒气。他没敢出声,只是屏住呼吸听着,指尖顺着古文的笔画慢慢划过。
就在指腹碰到石碑的瞬间,眼前的一切突然黑了。
不是闭眼的黑暗,是整个视野被硬生生吞掉,连那点灰雾都消失了。紧接着,画面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进来,带着刺骨的雨意和浓重的血腥味。
是个雨夜。
破庙的屋顶漏着雨,雨水砸在供桌上的破碗里,发出“嗒嗒”的声响。神像歪在一边,脸上的红漆剥落,露出里面朽烂的木头,像一张狰狞的脸。庙外的泥地被雨水泡得稀烂,几个穿着兰陵金氏白色校服的弟子跪在地上,衣袍沾满了泥,贴在身上,显得狼狈又惶恐。最前面跪着的是金光善,他撩着衣摆,露出里面绣着金线的衬里,头发湿成一缕缕贴在额角,脸上却没有半分狼狈,只有藏不住的贪婪。他手里捧着一个乌木盒子,盒子上雕着缠枝莲纹,边缘镶嵌着细碎的红宝石,在昏暗的雨夜里闪着光。
金光善抬头望着庙门的方向,声音压得很低,却带着急切:“属下已经按您的要求,献上十二颗纯阳精魄——都是未破元魂的童男童女,魂魄纯净,足以助您稳固形态。求您兑现诺言,助我执掌天下仙门,让各大世家都臣服于金氏。”
没人回答他。
可庙门处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,一团黑雾从虚空中钻出来,越聚越浓,最后悬浮在半空,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。那不是人的形状,更像是用影子拼出来的,没有手脚的轮廓,只有两团琥珀色的光悬在中间,像是眼睛——冷得像结冰的湖面,没有半点温度。
黑雾缓缓“抬手”,一条细长的触手从雾里伸出来,卷住乌木盒子。就在盒子被掀开的瞬间,十二颗泛着红光的珠子滚了出来,每颗都有指尖大小,红得像新鲜的血,还在微微跳动,珠子表面能看到细碎的人影,是孩童蜷缩的轮廓,像是在害怕地发抖。
魏无羡的心脏猛地一紧,指尖掐进了掌心。他认得这种精魄——是用活人的魂魄炼化的,而且必须是纯阳体质的孩童,炼化过程极其残忍,魂魄会在无尽的痛苦中被抽离,最后变成这颗没有意识的珠子。
就在黑雾收起盒子的瞬间,它背后的空气突然剧烈扭曲,一条巨大的影子钻了出来——是条蟒,却没有皮肉,只有森白的骨节,头颅抬起时,眼窝是两个黑洞,嘴里的尖牙闪着寒光,骨节分明的身体盘绕在黑雾身后,像一座小山。
狄阿布罗。
传说中栖息在幽冥深处,以魂魄为食的凶兽。魏无羡曾在古籍里见过它的画像,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,在记忆里看到它的虚影。
画面突然一转。
还是雨夜,却换了个地方。
是座巨大的祭坛,用青石雕成,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纹,符纹里嵌着干涸的黑血,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光。祭坛四周插着八面黑色的旗帜,旗面破烂,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每面旗上都画着那个菱形锯齿印记,用鲜血染成,干了之后发黑,像结痂的伤口。
祭坛中央躺着一个人。
魏无羡的呼吸瞬间停了。
那人穿着他最常穿的黑色劲装,已经被火烧得焦黑,露出的皮肤布满了水泡和伤口,胸口插着半截仙剑,剑刃上还沾着黑血,剑身刻着的“随便”二字虽然模糊,却能清晰辨认。而那人的左肩——因为衣袍被烧毁,露在外面,皮肤上赫然是那块菱形胎记,和他的一模一样,连边缘的细碎纹路都分毫不差。
那是他自己。
是他被扔下乱葬岗,挫骨扬灰前的样子。
突然,天空裂开一道缝隙,金色的链子从缝里落下来,像活蛇一样缠上那具尸体的脖子和手臂。链子收紧时,能听到骨骼碎裂的“咔嚓”声,透明的魂魄从尸体里被拽出来,像被扯断的丝线,挣扎着想要靠近尸体,却被链子越拉越远。魂魄的脸上满是痛苦,嘴一张一合,像是在喊什么,可魏无羡听不见声音。最后,链子猛地一收,魂魄“啪”地断成几截,碎片像雪花一样飘进裂缝里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祭坛最高处的石阶上,站着一个人。
背对着他,穿着灰青色的长袍,袍角垂在石阶上,沾了点祭坛的黑血。袍角的位置绣着日月双纹,是银色的,在夜色里闪着冷光。那人手里捏着一张金色的符纸,符纸已经燃到了尽头,灰烬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掉。
神行者。
那个在古籍里只留下只言片语的神秘修士,据说能通幽冥,操控魂魄,却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。
魏无羡猛地抽回手,整个人往后倒,后背撞在一块碎石上,疼得他闷哼一声,摔在枯草里。枯草的碎渣扎进衣领,他却没感觉,只知道大口喘气,胸口像被巨石压着,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。额头不知什么时候破了,血顺着眉骨往下流,滴在枯草上,晕开一小片黑褐色的痕迹。他的左手死死按住左肩下的胎记,那里烫得厉害,像是有团火在皮下烧,连带着心脏都跟着疼——他终于明白,刚才看到的不是别人的记忆,是他自己的过去,是他被销毁魂魄时的场景。
他坐在枯草里,缓了很久才把呼吸压下去。指尖的血混着石碑的灰,在掌心凝成一团黑泥。他抬头看向石碑,却发现碑身上的古文正在脱落——不是整块掉,是像被风吹散的灰烬,一点点往下飘,落在地上就消失了,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。
紧接着,石碑发出“咔”的一声脆响,中间裂开一道缝,缝越来越大,碎石顺着裂缝往下掉。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整块玄铁石碑崩成了无数碎块,碎块落在地上后,又迅速化成灰,被一阵突然刮来的风卷着,飘向荒地深处,很快就散了,仿佛这座石碑从来没存在过。
地上什么都没留下,只有那片被石碑压过的土,比周围的颜色更深,像一块无形的印记。
魏无羡慢慢站起来,抹了把脸上的血,血混着灰在脸上留下一道黑痕,看着有些狰狞。他把炭笔重新塞回袖子里,指尖捏着笔杆,硬邦邦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。回去的路和来时一样,穿过那层水波虚影时,凉意在指尖蔓延,像是在提醒他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。通道里的符灯还是那盏,光焰比之前更弱了,他走过时,灯突然闪了一下,金芒彻底熄灭,只剩下一团黑烟顺着岩壁往上飘,很快就散了,通道彻底陷入黑暗。
他不再用右眼看路,只靠左眼——金芒在瞳孔里流转,像一盏小小的灯,照亮前方的路。地面的裂纹在金光下看得更清楚了,那些细缝果然是连着的,顺着通道一直延伸,最后指向一扇隐蔽的石门。石门嵌在岩壁里,门楣上刻着“禁地”两个字,字是用鲜血写的,已经干了,变成深褐色,像两道凝固的伤疤。
他停在石门前,没进去。指尖轻轻碰了碰石门上的符纹,玄铁的冷意顺着指尖传来,和刚才的石碑一样。站了一会儿,他低声说了句:“原来不是我选了这条路,是这条路,早就等着我了。”
话音刚落,远处传来脚步声。
很轻,却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,是有人来了。
魏无羡立刻闭嘴,眼神瞬间变了——刚才沉在记忆里的迷茫和痛苦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惯常的警觉,嘴角还勾起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,像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。他转身,迎着脚步声的方向走去,脸上已经挂好了若无其事的表情,仿佛刚才在荒地石碑前看到的一切、那些撕心裂肺的记忆,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。
可没人看到,他袖子里的手,一直死死按着左肩下的胎记。那片皮肤还在发烫,像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烙印,刻着他逃不掉的宿命。